第3.1章 无预谋刺杀

周林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尽管没能撬开那辆高尔夫的车门,但好歹还拿到了这个电脑包。

这个城市的西北角,有一片拥挤的城中村,周林的家就是这其中一个标准的一居室。北向,厨卫俱全,这间在一幢低矮二层小楼上加盖出来的楼房内部并不像它的外观那样不堪。这里与其说是周林的家,不如说是他一个据点,或者一个中转中心。每天周林“下班”后,都会把“战果”在这里仔细分类,按照不同的类别输送给下家。

桌子的左边放着一堆手机,地上按照大小排列着数个笔记本,旁边有数个快递用的聚酯泡沫塑料箱和一大卷气泡膜占据了房间很大的空间。他熟练地把最近新收罗来的手机用气泡膜包装起来,顺道为自己挑了一部iPhone6S,甚至连刷机都懒得刷。这年头,又有几个人丢了手机认真报案指望找回来呢?何况他记得这个手机的主人还是一个拎着爱马仕的女人,更是不会费这个力气了,关掉GPS用个一两天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照例点燃三支香,在门口的神龛前拜了拜,把香插进了神龛前的香炉里。

香炉背后,是一个男孩的照片,年龄不过十六七岁,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笑得很稚气。

“肖鹏,我最近挺好的。之前出手的那批手机价钱都不错,估计再有一年,钱就能攒够了。所以今天,也要继续保佑我啊!”

周林冲着照片拜了拜,突然想起刚拿回来的那个电脑包还没检查一下,除了那部破电脑,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好货。

好货倒是没有找到,他找到了一本日记本。

这日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款本子几年前他甚至差点也想买一个回来。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日记,但看他写的内容,他似乎在暗恋着一个女孩,为了见到她,他甚至还经常去一个她常去的电话亭,细细寻找一个据说是她很早之前刻上去的电话号码。

还真是个痴情的变态啊!周林不屑地把这日记随手扔进了废纸篓里。

他在左手袖笼里装上一把蝴蝶刀,外套内袋里小心装上了一个小小的抽线锦囊,打算去城中村的小餐馆吃一顿炒刀削面做晚餐。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这座城市的下班高峰期了,拥挤的公交车,地铁车厢日复一日,又到了他要“上班”的时间了。

刘警官今天打算忙里偷个闲。作为交通警察,他马上就要迎来一天中最繁忙的时间。其实准确来说,他今天已经不能算是一名交警了。因为协助刑警大队破获了几起大案,加上他一直有着成为刑警的梦想,两天前他已经正式调入刑警队,已经获得了配枪。今天是圣诞节,因为知道交通大队这天会很忙,他特意选了这一天作为自己的最后一个交警工作日,也算是为老单位做最后一点贡献。他估计今晚的交通堵塞会持续到晚上八点半之后,回家肯定已经晚了,所以打算提前备上些礼物,换老婆一个笑脸。

所以他提早溜出警局,在街边的首饰店买了一副耳环,刚在棉外衣的口袋里放好,就看到了正在从一个女生呢子口袋里往外拿钱夹的周林。

“你,干嘛呢!”刘警官上前抓住周林的手。周林看到面前是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有点慌,转头想要跑。刘警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他的外套,用力往后一拽。

拉扯间,周林的外套拉链被拽开,外套内里朝外翻着,一个锦囊从内袋里掉了下来,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洒了一地。

刘警官原以为他会趁机逃跑,没想到他突然一个转身,刘警官来不及撤力,猛地摔在了地上。那周林倒也不跑,而是蹲在了地上,发疯一样试图把那些灰白色的粉末重新装进锦囊里。那灰白色的粉末和进了地上的尘土,很快变成了深灰甚至接近黑色的粉末,但周林似乎浑然不知,只顾着往锦囊里装。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肖鹏丢了,那个一米八的肖鹏,如今留在这世上的,只剩下了这小小的一捧了。只是就连这一小捧,如今也混进了泥、掺进了沙子,说不定还有鸟粪、狗屎,变得一锅粥了。

周林觉得自己要哭了。

刘警官见周林不动了,想要给他戴上铐子。当冰凉的铐子碰到周林皮肤的时候,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在商业街上,这个警察碰掉了肖鹏,现在他要抓自己。

他本能地掏出左袖笼的蝴蝶刀一递手刺了出去。刘警官应声而倒,地下霪开一团鲜红的血。

“杀人啦!”人群中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转眼就没了人影。

听到有人这么喊,周林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第一反应是抬头寻找摄像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这下死定了,所有的摄像头都拍到了自己,自己刺向警察的那一下子就是自己袭警致死的呈堂证供。这罪,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了。

“还不快跑!”有声音在周林的脑海里浮现。他撒开腿朝商业街旁边僻静地小街跑去。小街狭窄,警察来的时间,也会稍微慢一点。

他没命地跑着,一时间全身的器官似乎只剩下了两条腿。直到他终于跑进了一条黑黢黢的胡同且没有摄像头的巷子里,他才倚靠着巷子里一户人家的后门,大口地喘起气来。他努力在脑海里回忆,当年自己入行的时候,付聪跟自己说的,袭警要判几年来着?

回家的路上,他并没有如期遇到大批警车,相反,街道都显得冷冷清清很是安静,他甚至还抽空抽了一支烟。难道中国的圣诞节也开始放假了?不然大街上怎么没有人呢?

周林纳闷着往家的方向走去。城中村里大多是从平房加盖出来的小楼,不时有裸露在外的排水管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只不过今天这水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女孩绝望的尖叫声。

“啊!”

周林四下环望,并没有看到声音的来源,他刚打算继续往前走,那声音突然又传了出来,听起来愈发地凄厉了。

“啊!”

他急忙往前紧走了两步,在自己住的那幢小楼前,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是一个女孩,黑发,白色羽绒服,白色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金色的雪地鞋。她被三个男人围在了中间,像是一只被关在肮脏笼子里的白兔。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拽着她的提包,另一个男人则满脸来笑逗弄着她的脸庞。女孩死攥着包不放手,黑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腾着。

这种事情,周林见得太多了。在这个高速发展的城市里,城中村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作为这里的老住户,周林知道这里什么蛇虫鼠蚁都有。那些一年四季都穿着短皮裙、有着暧昧眼神的是城中村里的职业应召女郎,每天天亮才晕着眼妆回到这里;小餐馆的后厨里有来路不明的肉类;村口的五金店里既有通下水道的塞子也能买到“金枪不倒”。一些因为刚到这个城市而不得不暂时栖身在这里的普通上班族,一般总会成群结伙,尤其是女孩,很少会单独行动。

这女孩,看样子似乎并不是城中村里的住客,更像是无意中闯进了这里,而不巧遇到了这伙人。

周林原打算绕开这伙人从楼梯直接上楼去,但这女孩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似乎在向他无声地求救。

救救我。

那双眼睛,一只是亚洲人常见的棕色瞳孔,而另一只却是蓝色的,即使在城中村狭小的楼间距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双眼睛的颜色,和肖鹏一模一样。

周林每夜的梦里,都有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在无声无息地对他说:救救我。

“兄弟,我老大是付聪,这是我的妞儿,包要是哥几个喜欢就拿去,人我带走了。”周林拍了拍为首的男人的肩膀,伸过去一包开了封的香烟。

“付聪是谁?没听说过。你别他妈管闲事儿,快滚。”

“滚我不会,”周林嬉皮笑脸的说,“但这个我会!”他猛地拿出蝴蝶刀冲着男人的脸就扎了过去。男人一惊,三个人往后一撤,女孩顺势躲在了周林身后。

“今天老子刚用这个刀捅死了个警察,反正一条人命、两条人命差别不大,谁过来老子就扎死他!有胆子的来试试!”

那群男人拉着架子,但谁也没有主动向前,倒是周林像是一只吃了兴奋剂的公鸡,不断叫嚣着甩动着自己手里的蝴蝶刀,还不时发出李小龙般的叫声。

“这男的好像不正常,今天我们没带家伙,跟他硬拼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一个男人对着为首的男人耳边说。

为首的男人看看躲在周林身后的女孩,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包,朗声说道:“既然都是兄弟,那就不自家人为难自家人了,今天看在你师傅的份儿上,饶你一命。”

说完,三人就转身离去了。

三人刚转进巷子里,周林就放松了下来,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这蝴蝶刀,今天惹祸的是它,立功的也还是它啊!

“受惊了吧!你要是不害怕,就跟我上去坐会儿吧!”

周林带女孩进了屋,倒了杯水给她。女孩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手机和电脑,于是羞赧地一笑,轻声问道:“你是,修手机的还是修电脑的?”

周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当我都会吧!”

“嗯。今天谢谢你了。”

周林摆摆手,示意女孩不必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转过身又给肖鹏照片面前的香炉里续了一支香。

“其实,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从刚在在商业街上的时候,我就已经跟着你了。”

什么?周林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女孩。

“在商业街上的时候,我什么都看到了。”

周林心头一紧。今天真是背到了极致,被摄像头拍到已经够糟糕了,好不容易逞了回英雄倒救下一个现成的目击证人。他还能更背一点么?

“你现在是想要挟我么?”周林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一步,他的个子不算高,但还是比女孩高出一个肩膀。“都看见了?看见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去警察局指认我啊!就算死了个把警察,我这也算不得大案要案,你举报我也没奖。而且,小姑娘,”他刻意往女孩身边凑了凑,呲着被烟熏黄的牙,“不过现在你在我手里,你觉得你还能走得出去么?”

“你误会了,”女孩似乎一点都不怕,“我的意思是,我看到了整件事情的全部经过,这件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样。”

周林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女孩。这怎么可能?他确定自己顺手往外刺了那么一下,可能是本能反应,可能是发神经,反正他是刺了那么一下。这不,那把刀还在,就在刚进门的茶几上放着。

“不信你看看自己的刀。”女孩指指茶几。

周林将信将疑地把刀拿到自己的眼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这是一把银色的蝴蝶刀,刀柄上有他亲自贴上的纹身贴纸,图案据说是代表战无不胜的意思。刀柄本身带有用来装饰的12个对称的孔洞,把两侧的手柄完全合拢,就会露出里面刀片。蝴蝶刀所采用的钢材据说都是非常锐利的,好得甚至可以直接穿透薄钢片,只要刺到人,一刀见血,是毫无疑问的。

可他手里的这把蝴蝶刀上,没有血。

后记: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大家久等了!

《错时》系列的第三部分今日正式上线了,第三部分紧接着第二部分展开,并将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的人物融汇在一起,所以没有看过前两部分的朋友请关注我之后在我的作品列表中搜索《错时》以及《错时之昨日之境》,或者在“发现”中搜索这两部作品。连贯阅读会帮助你更好的理解剧情,看起来也会更过瘾噢!

我个人对命运这件事一直很有兴趣。人和人的相遇看似毫无缘由,其实不管是心动还是相互怨恨,起因大都是在一念之间:因一句话好感油然而生;因一件小事从此交恶。那些每天都会见面的人,可能转眼就会不得不说再见,所有平常的缘分,很可能都是难能可贵的一期一会。

所以一直抱着感恩的心,感谢能在文字的世界里和大家相遇。

都说写作是最不能骗人的,因为无论作者如何掩藏,作品最终都会忠实的展现作者本身。面对面时也许说不出的话,在作品里都会以隐晦的形式予以表达。这世界有外向的孤独症患者,自然也有内心火热却不知如何表达的人,你觉得我是哪一类人呢?是悲观还是乐观?是外向还是内向?总觉得,跟着文字的脚步,总有一天,大家会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欢迎留言给我来说说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欢迎各位针对剧情进行点评或其他留言。还是那句话:祝你阅读愉快!